【超级制霸】隔岸观火(下)

陈立农 & 林彦俊,校园故事。



陈立农周末常去图书馆,那次是老师留堂,所以要急匆匆地赶去还书。他踩着闭馆前的空档走进了大厅,服务台就藏在几列架台的背后。

馆内陈列的座位很空,不似节假日的火爆,陈立农轻车熟路地穿过排列整理的书架,鬼使神差地向旁扫了一眼书脊。可惜他刚要将书名默读,就透过书本与顶面产生的缝隙,在不远处窥见了熟悉的身影。

陈立农有些惊讶,命运实在奇妙,或许是格外眷顾他。原本与他毫无交集的外次元人物,在他心有所想时,无数个凑巧与碰巧组成了相遇的借口。


林彦俊斜斜地侧着身子,倚在木架的边角看书。他的头垂得极低,难得地戴上了框架眼镜。林彦俊的刘海有些长了,碎发耷拉在眼镜的边框上,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气质收敛了几分,气场也变得柔和。

陈立农看不清他手里的书是什么,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书架旁的分类——是外国小说。他俨然将答案揭晓前的猜测当作乐趣了,陈立农心想:林彦俊的喜好会是什么呢?假如是伤感文学,那与他的外表实在是大相径庭。他更喜欢昆德拉还是毛姆?陈立农的思维在放烟花,显然是游走到了不着边际的事,他步伐也变得轻快,立定在不到十米的距离将答案揭晓:原来是胡赛尼。

陈立农很少读他的书,生在和平年代的幸运之子离兵荒马乱的世界太过遥远,他难以产生共鸣,又觉着过于沉重,所以拖延再搁置,也就变成了熟悉中的陌生。

陈立农意外于林彦俊的选择,又在悄悄庆幸得知了他不为人所知的秘密。学长的吸引力在逐渐递增,陈立农站了一会儿,等到他将书翻页,才出了声:“这位顾客,快要到闭馆时间了哦。”


“再过一会儿。”林彦俊没抬头,像他一贯的冷酷作风。可他蓦地醒神,发觉这声音过分熟悉,这才看见了在他眼前笑得开怀的陈立农。

“怎么在这?”林彦俊猛地将书本拍拢,是条件反射,欲盖弥彰地将其塞进了身旁的书架。

“是工作人员,有看到学长在这里待了好久,为什么要踩着人少的时间来咧?”陈立农信口胡诌,将猜疑说得七成真,满脸困扰。

“那不要管除开工作以外的事。”林彦俊信以为真,皱起的眉心将出糗的感想暴露得一干二净。陈立农在强忍笑意,正儿八经地和他讲:“可是要下班了哦,关心学长的话,于情于理过得去吧?”

“今天是工作日吧,乖乖仔要翘课来做工?”林彦俊短路的大脑在短暂的罢工后拉下电闸,他语气转凉,有懊恼的意味,“不要随口说慌。”


陈立农没有看他,将林彦俊随手塞进架子里的书本摆放整齐。他想了想,说:“学长好像比我还要在意品格呢。”

林彦俊没有应声,陈立农也不介意,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:“林彦俊,要不要去便利店?”

“什么?”他太过出其不意了,林彦俊没跟上陈立农的思维节奏,愣了一下。


陈立农看见他睁得极圆的眼睛,忽地想起了夜里潜行的野猫。他忽地想要去捏一捏它的脖颈,感知温热的皮毛与鲜活的生命,他将这般念头慢慢地压下去,眼里的笑意溢出来,说:“我想吃麦提莎。”


林彦俊的肩膀抖了一下,他无语道:“自己去买啊。”

“刚上完课,很累诶,找不到人一起去。”陈立农摇了摇头,好似无意地伸了手,去拽林彦俊单肩包上落下的背带。

林彦俊不耐烦地扯住背包:“打电话给朋友啊。”

“手机没电了。”

你刚才手机还是亮的。林彦俊刚要将反驳的句子脱口而出,就看到陈立农渐渐耷拉下去的下垂眼,他像是突地被异物梗住,喉咙一紧,突如其来的愧疚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
“走吧。”林彦俊听到自己这样说。


陈立农将巧克力球分给他一颗,林彦俊不情不愿地接过来,只是含着,想让它融化。他太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甜食了,或者说,这样需要分享的小零食他无福消受。

巧克力球的甜度过高,在下一秒要齁住嗓子,林彦俊用牙尖一点一点地碾,余味还残留在他的舌尖上。

陈立农问他:“还要吃吗?”

“太甜了。”林彦俊摇了摇头,反反复复用舌面舔压上颚,试图将发腻的味觉消除。

“什么嘛,看来很少吃。”陈立农又嚼了一颗,他侧开脸的瞬间,正好能看见林彦俊从鼻尖到下巴的线条。

他忽地在想,林彦俊明明这样瘦,嘴唇为什么会那么饱满呢?


陈立农看得出神,林彦俊正巧对上他的视线,陈立农不动声色地回过神来,偷偷地用指腹磨蹭了一下鼻尖。他说:“真的不吃了吗?我没办法解决一包啦。”

林彦俊犹豫了一下,在陈立农捻着小球递来的瞬间,下意识地张开了嘴。甜腻的巧克力味在他的口腔漫开,这次好了一点,或许是味蕾适应了过度的糖分。

陈立农看着他慢慢地咀嚼,下咽,以及滚动的喉结,忽地在想,好想拥有一只会吃巧克力的,漂亮的猫。


林彦俊的袖子挽起来一点,分明的腕骨从里边露出来。陈立农看向他手腕,问道:“你平时有好好吃饭吗?”

“现在的学弟都流行爱管闲事吗?”

陈立农看着林彦俊骤然黑下的脸,笑出声来。他好一阵才缓过来,说:“我独一份吧。”

“是吗?”林彦俊低着头擦手。他将摊开的纸巾捏皱,团成一个小球,远远地向垃圾桶瞄准,“你的同级生都事很多哦,总在想方设法地找我麻烦。”


林彦俊伸手一投,纸巾打在了垃圾桶的边缘。他像是有些可惜,弯了腰去捡,漫不经心地问陈立农:“你在开创什么新鲜方式吗?”


陈立农没有接话,他皱了皱鼻尖,在思量接下来的话合适与否。他沉默了良久,问他:“很在意吗?动机啊,意义啊之类的。”

“突如其来的接近很令人生疑吧?”

“只是想做了,就去做了啊。”陈立农回答得自然。

“也是哦。”林彦俊看着他极为困惑的表情,突地想到这是顺风顺水的小孩,他们的思维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,怎样能要求他感同身受呢?

他迈开了一步,陈立农紧跟其后,林彦俊说:“做什么?我要回家了。”

陈立农忽地伸手去整理他被风吹得稍稍翘起的衣领,仍然是理所当然的态度。他说:“顺路啊。”


后来呢,他们像是相交又错开,分离又相聚的波浪线。陈立农极少提林彦俊的名字,放学后又总去找他。说是极好的朋友吗?也不是,林彦俊感知到他的善意和不动声色的接近,却难以在陈立农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存在感。

陈立农像发光体,将每一寸的阴暗的照亮,林彦俊是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,偶然被落日的余晖所关切,却捕捉不到太阳的影子。


陈立农总在试探他的喜好,从借阅的第一本《灿烂千阳》开始,林彦俊诧异于他偶尔提及的情节,又在暗自评估他兴趣消退的瞬间。

陈立农有时会抱着流浪猫来找他,林彦俊从冷眼旁观,到试探性地伸手触碰。是陈立农太过聪明吗?总会摸着林彦俊的软肋骨。他的态度在逐渐软化,又小心翼翼地提心吊胆,为随时可能降临的黑夜做下准备。


有次陈立农给他带了咖啡,林彦俊捧着加过热的纸杯,忽地说道:“天上会掉下馅饼啊。”

“什么?”陈立农没转过弯来,却还是笑着的,他说,“那要小心,不要被馅饼砸晕。”


后来有段时间,陈立农没有来见他。

林彦俊的课后生活恢复原状,他在路过便利店时,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麦提莎,在巧克力球融化在舌尖的瞬间如梦初醒,将剩下的小零食塞回背包。

他想起自己至今未存下陈立农的电话号码,电话薄的栏目空空如也。是我疑心过度吗?他这样想,像是首次反思起了自己的被动,与提心吊胆的提防。

可这是陈立农先接近的,林彦俊只是合理防御,而现在来看,他的预想成真,太阳的轨道改变,他的世界重归平静。


可到底是意难平。


陈立农在一个月后才来找他。那时候的林彦俊很久没再去见过流浪猫,那次突发奇想,要去那边看看,正巧碰上了迎面走来的陈立农。

陈立农问他:“为什么没有找我?”

“没有号码。”林彦俊简短地回答。

“可你明明可以问到。”陈立农摇了摇头,在否认他的借口。


他看起来有些伤心。

林彦俊突地有些烦躁,低靡的气压沉甸甸地挤压着他的心脏,将胸腔堵得很闷,如同闪电雷鸣的前奏。陈立农没说话,贴在裤线边的手指动了动,要去碰他,又在半空中按下暂停键,只是固执地等。

林彦俊冷着脸,低垂的视线从陈立农的手臂刮过去,最后落在了凝成一点的指腹上。他幼稚地企图用眼刀抗拒问题,将十二月的冰渣子通通打在陈立农的手指尖上,好让他十指连心,也身临其境他在此时此刻的阴雨连绵。


可他为什么焦虑?林彦俊将唇面抿得发白。他明明独自度过了那般黑暗的岁月,甚至打造出了举世无双的厚重铠甲。他将自己的城墙修筑得极高,铁壁铜墙无人可及。林彦俊错以为万无一失,却忘了将柔软的心变得坚硬。

是他亲手把城门打开,将护心镜脱下,也是他给了陈立农接近自己的机会。或许是他在苦难中挣扎,才会难以抗拒旁人施加的善意,让陈立农在他不大不小的世界里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
林彦俊默认了陈立农在他生活里的通行许可,而他唯一不敢直面的,是他所能给予的百分之百,是否只相当于陈立农随手赠予的百分之一。


“手。”陈立农的手悬在原处,没有收回。他平静地挤出一个字节,短促而有力,是少有的,不容抗拒的意味。

林彦俊没动,陈立农叹了口气,问他:“学长,你接受了我的好意,不是吗?”

“那为什么不肯,就主动地授予我一点回应呢?”


林彦俊看着他皱得紧紧的眉心,像过了半个世纪,才将他的手指抬起一点。陈立农很快地牵了过去,从指尖开始,慢慢地握住了整个手背。

陈立农像是有些无奈,还是将叹息的力度放轻,说:“你看,不要再原地不动了。”


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上的刺,不敢将枝叶修剪整齐,他在等黄玫瑰开在他的手心。


林彦俊的视线与陈立农碰撞,他心想,原来光的温度没有他想象当中的烫。

“等一等。”他这样说。

“什么?”陈立农问他。

“适应期还需要二十一天才行。”



评论 ( 11 )
热度 ( 451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冬日怪谈 | Powered by LOFTER